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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瘋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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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杳杳動作一滯,回過頭來看向琇瑩。

“當真?”

“嗯,四郎君難得強硬,只因那景小郎君咬了七娘一口,”琇瑩四處看看,壓低聲音,“奴婢知道七娘心好,可這事兒七娘還是別管了,畢竟也是那小郎君先咬了七娘。”

林杳杳腦海裏浮現出小郎君那兩顆漂亮的虎牙,話雖這樣說的沒錯...可是,也是她先扒景執衣裳的啊。

那麽小小年紀就沒了滿嘴的牙,那這以後世間美食就都與他無緣了,這人生得多淒慘啊!

“此事因我而起,咱們還是去看看吧。”林杳杳對琇瑩甜甜一笑。

琇瑩嘆了口氣,七娘一向心善,以德報怨,她早就料到七娘定會插手此事,但若聽四郎的不告訴七娘她又覺得過意不去。

七娘雖心腸悲憫,不適合在這個朝代中生存,但她實在不願意弄汙七娘那顆善良純潔的心靈。

小郎君若是真因為七娘沒了滿嘴牙齒,七娘日後知道了會愧疚難受的。

雖說她心裏歡喜四郎,可她也沒忘了自己是七娘的婢女。

金華閣碧瓦朱甍,四面臨水,是衛國公林吟淵的住處。

金華閣本是女帝按照林效的喜好布置的,但林吟淵覺得若是讓林效住了這宅子的正中心,倒顯得自己這個做老子的還不如兒子有地位。

林效心思通透,看林吟淵的表現就明白了他的想法,主動將金華閣讓了出去。

林效很少來這金華閣,像今日這般來找林吟淵討個說法,倒還是第一次。

寬敞的房裏布置得倒是清雅,窗欄精巧,描花繪雀,墻壁上掛著前朝大家所題的書畫,色澤古雅的定窯荷葉洗白瓶裏插著清幽的玉蘭花。

林吟淵和娘子景氏坐在檀木半枝蓮太師椅上,林效站在一邊,面色冰冷,不發一語。

景氏身穿緋紅杏林春燕錦衣,綴滿頭珠翠,耳佩著沈甸甸的赤金紅瑪瑙耳環,她知曉今日林效那個小潑皮要來生事,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才趕過來。

林效是那個王氏生的賤子,依著他那不男不女的長相得了聖人的青睞,現在居然都敢明目張膽地騎到她頭上來了。

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在他面前短了氣勢,她若是短了氣勢,地底下的王氏可不是要笑話死她嗎!

景氏是家中唯一的嫡出女兒,自小嬌生慣養長大,誰都不敢給她一點臉色瞧,她此生唯一受的挫敗就是曾經屈居於王氏之下成了妾室,雖然現在已經被林吟淵扶了正,可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,看見王氏所出的幾個子女就心頭發堵。

本來她都能隨意處置王氏所出的幾個小賤人了,誰知林效那個小狐貍精居然攀上了女帝,真是恬不知恥,傷風敗俗!

景執是景氏堂兄流落在外的兒子,她那個堂兄風評差的很,經常在外面花天酒地,不知和多少個煙花女子鬼混過。

這個景執也好不到哪兒去,雖然一張臉長得好看,但身上還帶著胡人血統,想想就令她生厭。

她那個堂兄早些年去世了,家裏也被敗光了,最後只留下這麽一個血統不明的小野種。

她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慈愛,還是聽阿娘的話,將小野種接進了府裏。

雖是如此,她對他卻是一點也不上心,平時也只給他穿煊兒以前穿過的衣裳。

林煊倒是挺喜歡這個少言寡語的表弟,沒事經常往他那裏跑,景氏也懶得管,本來就是個玩物一樣的病秧子,用來給她兒子解悶也不錯,而且有時候還能拿來做做借口給王氏的兒女添堵。

而且她還存了個心思,聖人是貪圖林效的姿容才對他青眼相加的,景執年紀雖小,可比林效長得還好看,待到大一些送去給女帝,林效那小賤人必定失寵。

這次她執意維護景執,也只是因不想在王氏的兒女面前落了下風。

尤其那個林杳杳肖像王氏,看到林杳杳她就能想到王氏那個賤人,反正能讓他們不好過的事,她就感覺舒坦。

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跪著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,景執低垂著頭,額前的碎發落下遮擋住了少年昳麗的面容,他依舊穿著寬大的衣袍,薄唇緊抿,瘦削的側臉帶著一種冷凝的肅殺。

景氏看了一眼跪在下首的景執,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,盡力擺出一張和善慈祥的面孔。

“檀奴,我知道你心裏有氣,可這孩子本來就是個病秧子,你再敲碎他的牙,還叫他以後怎麽過活啊,他今年還不到十歲,你這不是想要了他的命嗎。”景氏觀察著林效冷若冰霜的臉色,故意語調誇張地說,“檀奴,你這孩子一向心善,這回就饒了他吧。”

“饒了他?他將杳杳傷成那個樣子,還叫我饒了他?”林效居高臨下打量著那個瘦瘦小小的身影,“既然瘋犬不聽訓教,那留著還有何用,將牙敲碎了,日後便不會再咬人了。”

林效說完這句話,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突然擡起頭狠厲地看了他一眼,那淺色的眼眸中盡是滾燙的戾氣,饒是林效見過不少大人物,依舊被這小小少年的眼色嚇得寒從腳起。

但再一想這只是個家境破敗,無人可依的小少年罷了,自己怕他做什麽?

林效定了定神,轉而看向林吟淵。

“大人以為呢?”

林吟淵已經臉色鐵青地聽了一會子,他向來最厭煩這種瑣碎的家宅糾紛,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個瘦小身影林吟淵心裏更加煩躁。

自己的這個兒子從小就是個逆來順受的好脾氣性子,就連當初讓他去女帝那裏他也是不甘了一番就答應了。

盡管不想承認,可如今自己家滿門興衰,都系掛在這個兒子身上,若是真的因為一個小小的遠親和他撕破了臉,的確也不值得。

他也知道景氏的心結在何處,要想景氏退步,簡直比登天還要難。

林吟淵稍微直了直身子,手指扣著太師椅的扶手,盡量語氣清淡地說。

“檀奴,你如今在朝廷為官,自該以身作則,品行卓世,若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如此動用私刑,未免不能以德服人。”林吟淵看著這個與自己面和心不和的兒子,“景郎君是咱們家的客人,我們更應寬以待人,不如這件事,就此作罷。”

“就此作罷,那杳杳受的傷豈不是白受了?”林效冷冷看了林吟淵一眼,“大人只管自己的顏面,竟絲毫不憐惜自己的子女了麽?”

“檀奴話你可不能這麽說,雖說咬人是景執的不對,可要知道是憐奴先扒景執衣裳的,她一個小娘子,行事這般不知廉恥,我還沒說景執的清白被她毀了,你倒在這裏逞兇鬥惡起來了。”景氏搶著說道,“檀奴,這做人可要講道理啊。”

林效素來厭煩與景氏這等蠻不講理的婦人說話,他秀挺的眉頭一皺,目光淡淡撇開。

“杳杳她年紀還小,又不懂這些,”林效聽見旁人說杳杳的不好,神色極其不悅,“就算杳杳真做的不對,他也不該逞兇傷人。”

“嘁,”景氏冷嗤一聲,“都□□歲的小娘子了這都不懂,檀奴你如此疼愛妹妹,若她日後嫁不出去,你總不能養她一輩子吧。現在她這麽小就撕扯了景執的衣裳,以後傳出去誰敢要她,總不能叫景執再娶她吧?”

“娘子說的未免太過分,”林效眉頭緊鎖,盡力壓制著眼底的厭惡,“杳杳這麽好,又怎會嫁不出去,就算真嫁不出去,我也願意一直養著她,不勞娘子費心。”

“呵,誰能確定你一直不失寵呢。”景氏越說越過分,“以色事人,想叫你妹妹跟你一樣嗎?”

“若蘭!”

林吟淵緊皺眉頭,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景氏,看著林效鐵青的臉色,林吟淵嘆了口氣。

“這件事雙方都有錯,不如你們各退一步,既然景小郎君咬傷了憐奴,就敲碎他兩顆牙齒作罷,也不好將孩子滿口牙都毀了,這讓他日後怎麽辦呢。”

“不行,這事兒沒有回寰的餘地。”林效冷著一張臉,態度堅決,“大人若是執意阻我,我就直接將這小郎君帶出去行刑。”

“這...”

林吟淵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須,剛想開口妥協,突然一道清脆甘甜的童音傳了進來。

“阿兄,大人,我有幾句話想說。”

林吟淵聽到這聲音轉過頭,只見一個身穿胭脂色繡海棠春睡輕羅衣的俏麗小娘子走了過來,林吟淵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眼前的小娘子是誰,不確定地問了一句。

“憐奴?”

“見過阿耶,娘子。”

“憐奴”是林杳杳的小名,不過林效很少這樣稱呼她,都叫她“杳杳”。

“憐奴覺得,這小郎君也委實可憐。”林杳杳臉蛋微紅,一雙秋水似的杏眼看向林效,“阿兄,不如你就放過他吧。”

林效本來還臉色鐵青,看見妹妹驀地變得柔和起來,他先是瞪了林杳杳身後的琇瑩一眼,而後俯下身子,摸了摸林杳杳頭上的蝴蝶發翠。

“杳杳,阿兄也不想如此,可你被他傷得這麽重,我們也不能全不追究吧。”

“呵,檀奴,你怎麽還不如憐奴懂事,”景氏冷嘲熱諷,“這麽小的人兒都懂得寬宏大量,倒顯得你這個做兄長的小肚雞腸了。”

“娘子,我也沒說一點都不追究啊,而且阿兄如此,俱是怕我受委屈,娘子這般說就不妥了。”

林杳杳看著景氏笑得甜甜的。

“只是,我覺得不如換個方式,來對景表兄懲戒一二吧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阿洛:大舅子,你會後悔的 ̄へ ̄

“大人”指的是父母,這本的朝代背景大致仿唐,但怕是經不起考據(捂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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